黄新飞：推动中国双向直接投资互动发展
2019-05-30 11:57:20 浏览：13202 来源： 中国社会科学网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为了贯彻新发展理念，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我国需要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要以“一带一路”建设为重点，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背景下，国家间的经济联系愈加紧密，国际直接投资作为联系各国经济的重要纽带，是一国参与全球经济竞争的重要方式。自2001年加入WTO以来，中国的对外开放逐步从“引进来”向“引进来”与“走出去”协同发展转变。中国正以世界重要东道国和投资国的双重身份融入全球经济网络。
促进全球经济平衡增长
近年来，中国双向直接投资——外商直接投资（IFDI）与对外直接投资（OFDI）取得快速发展。一方面，联合国贸发组织发布的《2017年世界投资报告》显示，2016年中国的IFDI流入量为1337亿美元，成为全球吸引IFDI体量最大的国家；另一方面，商务部等发布的《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7年底，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为1.8万亿美元，排名升至全球第二位。
IFDI与OFDI的互动发展是中国融入全球经济体系的现实反映，也是应对当前经济内外部失衡和供给侧结构性矛盾的重要路径，更是提升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和塑造国际金融新秩序新角色的新机遇。第一，近年来，中国出口扩张潜力受到约束，而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削弱了劳动密集型企业的竞争优势。IFDI通过技术传递、资本形成和促进有效的竞争等途径增加中国的经常项目盈余，适应全球价值链整合发展要求，促进中国OFDI在世界范围内配置资产，带动相关设备、产品与服务出口。第二，伴随着资本账户逐步开放、汇率制度改革和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可能出现国际资本异常流动、人民币汇率和国际收支波动的风险。吸收高质量IFDI、开展跨国对外投资，有助于构建跨境资本流动的宏观审慎管理机制和维持国际收支平衡。第三，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全球经济和金融秩序处于重建过程中，在中国制造“走出去”的同时，加快中国资本“走出去”的步伐，通过OFDI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将促进全球经济平衡增长，保障金融安全。
当前，研究中国双向直接投资互动发展的要义在于，如何通过“引进来”更好地推进企业“走出去”，以及通过企业“走出去”更好地吸引外资进入。在实践中，IFDI和OFDI通过产业、贸易和金融渠道产生互动，二者作用机制十分复杂，对经济政策定位有着深刻含义。
IFDI和OFDI互动发展的产业渠道
国际直接投资总是表现为特定产业资本的跨国流动，通常被作为产业转移和技术溢出的重要手段，最终实现国内产业结构升级，从而促进双向直接投资的互动发展。具体来看，一方面，IFDI存在技术溢出效应，通过促使本土企业获得先进的技术与管理经验，推动本国企业竞争优势的形成，为本土跨国企业的OFDI奠定基础。另一方面，OFDI存在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本土企业的海外扩张为母国的经济发展提供战略性资源和技术保障，从而更能吸引IFDI的流入。母国能够通过对特定东道国的OFDI而对外转移相关产业资本，有利于实现国内产业间资源优化配置和结构升级。同时，OFDI除了表现为资本对外流动以外，还会带动技术知识等生产要素向母国流动，通过逆向技术溢出促进高技术产业比较优势形成和产业结构高度化。IFDI和OFDI相互补充是获取国际R&D资本溢出的重要途径。
具体到中国的产业发展过程，尽管人口红利优势构成了中国承接国际劳动密集型产业外资的比较优势，但也使其分工地位始终位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环节。长期以来，发达国家坚持对华技术转移限制，构成了中国产业结构升级动力不足的外部原因。为了改变产业结构高度化不足的现状，中国在将国内有限的资源用于支持高技术产业发展和产业链升级的同时，还在发达国家建立研发机构，以提升知识和技术创新能力，破解国内高技术产业发展中的技术瓶颈。此外，中国产业结构升级也会影响利用外资的结构，提高利用外资质量。其一，产业结构升级将促使更多生产要素流入高技术产业，形成集聚效应，有利于降低中国高技术产业中内外资企业的劳动力搜寻成本和研发成本，吸引高技术外资企业加快入驻。其二，产业结构升级将为高技术产业发展提供更广阔的市场需求，有利于提升中国高技术产业中的外资企业市场份额和利润水平，激励高技术外资企业扩大对华投资份额。
IFDI和OFDI互动发展的贸易渠道
尽管IFDI和OFDI互动发展的贸易机制复杂，两者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均存在替代和互补两种可能，但双向直接投资通过国际贸易相互联系，借由贸易渠道的互动发展非常重要。对中国而言，在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浪潮之前，中国外商投资规模已经持续快速增长，外商直接投资有效推动了我国进出口贸易发展以及技术进步和生产率提升等。在进出口中，IFDI通过汇率反馈机制对企业OFDI产生作用。从长期来看，企业OFDI也会通过影响进出口贸易，对进一步吸引外资、形成更加开放的经济格局产生作用。
出口贸易对跨国投资的反馈效应多集中于汇率传导机制。出口创汇是外汇储备的稳定来源，而汇率体现的是各国货币的兑换关系，由供求因素决定，直接受一国外汇储备规模影响，因此外汇储备盈余或缺口对汇率水平产生作用。出口增长是决定我国高额外汇储备持续性的长期因素。在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下，由进出口贸易引起的外汇储备变化将直接造成汇率波动。汇率变化对双向直接投资产生两方面影响。一方面，汇率波动会产生风险效应和成本效应，增加投资收益的不确定性以及跨国公司为规避风险而产生的交易成本，对跨国投资产生负面影响。另一方面，汇率波动具有财富效应，表现为跨国公司能以更低的价格收购和兼并海外资产，提高预期收益和利润率。
IFDI和OFDI互动发展的金融渠道
作为跨国投资的载体，资本要素受到金融部门引导配置，同时是理解IFDI和OFDI互动关系的重要环节。实际上，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企业受融资约束的程度是决定企业是否进行跨境投资的关键因素，金融发展不仅直接作用于企业融资成本，而且影响投资权衡、风险控制等行为。因此，利率水平变动、流动性供给和金融稳定等金融因素会影响企业的IFDI和OFDI决策，同时也是IFDI和OFDI互动发展的重要传导渠道。直观地看，IFDI促进东道国金融发展体现在提高资源配置效率、降低融资成本、完善投资者法规、促进竞争激励机制公平、形成更加开放的金融体系等多个方面。金融发展会促进IFDI正向技术溢出效应的发挥，而且为企业提供更为充足而灵活的资金来源，能够支持企业走出去和吸收国外先进技术，增加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
更重要的是，双向直接投资对外汇市场带来冲击，进而造成汇率变化并形成对跨国投资的反馈效应。在一国经济发展的资本净流入阶段，在外汇储备增加和对本币需求上升的共同作用下，本币会相应升值，充足的资本积累和坚挺的货币价值将为其OFDI 规模扩大奠定基础。在资本净流出阶段，在外汇储备减少和对本币需求下降的共同作用下，本币会相应贬值，这将降低外资企业进入该国投资的货币成本，有利于其利用IFDI 规模的扩张。随着中资企业“走出去”的不断深入，具有国际化经营需求的企业在要求境内金融机构提供与国际要素市场、国际货币市场等直接接轨的融资与融智服务，这促使国内金融机构加快与国际市场的融合，而且倒逼国内改革完善金融体系，有助于进一步吸引外资。OFDI改变国际收支格局，影响资本项目开放、人民币国际化，从而对国际金融体系以及中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地位发挥积极作用。因此，中国OFDI发展引致的一系列金融效应，反馈至中国外资引入，从而形成OFDI对IFDI的带动作用。
综上所述，IFDI和OFDI的互动发展存在产业、贸易和金融渠道，在国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地位和国际金融秩序变革的背景下，二者互动的作用机制十分复杂，其对经济政策定位有着深刻含义。事实上，IFDI和OFDI的互动发展是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参与国际经济的自然结果，也是中国参与国际经济秩序的要求。“十三五”规划提出“推进双向开放，促进国内国际要素有序流动、资源高效配置、市场深度融合”，因此，处理好双向直接投资的关系，是当前解决国内外经济结构矛盾的战略要求。应对需求结构失衡、产业结构失衡、市场竞争结构失衡和经济增长动力结构失衡等国内经济问题，需要坚持以开放促改革的思路，加快新一轮对外开放，处理好IFDI和OFDI的良性互动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