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银行支持集成电路产业的几点实践心得
2019-05-16 15:36:07 浏览：29288 来源： 中国银行业杂志
文/周惟青 中国银行上海市浦东开发区支行原副行长
编者按：《中国银行业》杂志社举办的第二届“分支行长谈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效率”主题征文活动日前发布了获奖结果。该活动自开展以来，共收到来自98家银行各地分支行的踊跃投稿，内容涉及支持中小微企业、服务“三农”、服务区域经济发展、普惠金融创新等，充分展示了新时期银行业基层管理者的实践和思考。经多轮评审环节，本次活动共评选出一等奖10名、二等奖15名、三等奖15名、优秀奖30名。中国银行业杂志微信公众号从今天起将摘选部分精彩获奖作品，与读者分享分支行长的工作心声。
集成电路产业，是电子信息产业的核心与基础，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战略性、基础性产业，是体现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科技发展和国防实力的重要标志。国务院《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中》提到，要加大集成电路技术攻关和推广力度，并将“攻克高端通用芯片、集成电路装备的关键核心技术，形成若干战略性技术和战略行产品”列为面向2020年的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以笔者之前工作过的中国银行上海市浦东开发区支行（以下简称我行）为例，在实践中以金融服务实体经济为目标，以国家重点支持的集成电路行业为抓手，积极履行金融支持实体企业发展的责任，与包括中芯国际、华为、上海华力、紫光展锐、微电子装备、中微半导体、联芯科技等多家国内顶尖集成电路企业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并达成了互助共赢的共识和状态。在长期的实践中，我行总结出了以下几点心得体会。 体会一：注重金融创新
融资成本是企业与银行合作过程中绕不开的一个话题，我行致力于通过金融产品创新，以帮助集成电路企业解决此问题。
例如，2016年，国内芯片设计龙头企业ZXTX拟借入一笔美元融资，以支付台积电的芯片生产费用，预计到期后自有美元收款可用于还款。我行通过人民币融资+货币掉期的形式，为客户实现了美元融资，操作如下：
企业实际获得的融资币种、还本付息币种均为美元，和直接叙做美元贷款没有实质区别。而实际融资成本从美元贷款报价，变成了货币掉期CCS约定的美元利率报价。得益于当时自贸区人民币贷款的低成本、美元-人民币的汇率，以及利率之间的价差空间，比之直接叙做美元贷款，CCS报价优化40个BP以上，有效地帮助企业节约了财务成本。如该业务模式能够广泛推广至全国每年2600亿美元的集成电路进口业务，理想情况下，将帮助相关行业节约等值于70亿元人民币的融资成本。
在帮助集成电路企业在降低融资成本，有效规避汇率、利率波动风险方面，银行可通过衍生品与融资的合理搭配，进行了新的尝试。
例1： 国内芯片制造龙头企业ZXGJ，有存量政策性银行低息人民币融资，但未来收款美元较多，需要结汇还款。我行为该企业叙做CCS，期初不交割，利息置换为美元，期末将美元置换为人民币还款。该笔业务一方面为客户锁定了未来结汇还款的汇率风险，同时帮助客户进一步降低付息成本。
例2： 国内集成电路行业投资企业GCYTZ并购欧洲一家硅晶圆制造公司，我行为其发放欧元贷款，并通过利率掉期IRS，将浮动利率置换为固定利率，帮助其控制利率波动风险，锁定成本。
除了产品创新，在融资渠道上也应该推陈出新。银行可通过“股、债、贷”联动的模式，帮助集成电路企业拓展融资来源，解决全流程融资需求：
在具体执行中，金融创新模式主要可总结为：抓住龙头企业先行先试、沉淀成功经验，继而加以变通复制，再将之大力推广，力争让金融创新的成果，切实惠及整个集成电路行业，最终助推实体经济发展。
体会二：提高服务质效
除了发挥实体经济的资金后盾作用外，金融行业还应该真正把服务实体经济中的“服务”二字落到实处，全力提高服务质效。
跨境结算和资金调拨服务。伴随着中国集成电路产业蓬勃发展，日常经营中的设备、原材料采购、产品销售形成的跨境结算的需求也日益增长。同时，不少企业也在境外搭建了采购平台、销售平台,将资金跨境步骤转化为集团内关联交易，形成了资金跨境调拨的需求。
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的一系列跨境结算政策，随之相继发布实施：跨境放款实现境内外资金融通，跨境双向资金池使得跨境资金融通大幅便利化，集中收付大幅度减少了跨境资金支付的笔数，且可通过轧差交割来减少交易金额，减少了汇划费用。
在实践中，我行迅速吃透政策，将其传导给集成电路企业，帮助企业根据自身的公司架构、交易情况，选择最合适的产品，搭建最合理的账户结构、资金结算途径，帮助企业真正提高财务管理质效。
例如，国内芯片制造龙头企业ZXGJ于2016年在北京建立本外币资金池，与中国银行、中国工商银行签订跨境人民币资金集中运营业务服务协议及外汇资金集中运营业务服务协议，开展跨境本外币双向资金池业务。集团资金及财务情况均由集团资金运营中心统一管理，各地子公司主要负责日常制造销售业务，海外成员单位也一并纳入资金池内，跨境资金可在资金池流入流出净额度内进行调拨，充分利用其在海外市场的融资能力。
员工个人金融。集成电路企业员工以理工科人才为主，具有技术能力强、脑力工作强度大、竞争压力重的特点，针对他们的定制服务，精选最适合的产品，帮助员工以较少的时间成本，享受较好的银行服务。以ZXGJ为例，我行为其所属员工，提供了以下升级服务：
硬件配置：在该企业园区内，设立了3处自助取款设备、2台ATM，以及1台中银自助通设备。
人工服务：每周安排3天，为该企业员工提供上门服务，基本覆盖了不同员工的工作时间。
优惠措施：该企业的员工代发薪卡，全部按照白金薪享卡以上等级办理，境内跨行转账手续费优惠。
快捷通道：为白名单员工开通中银E贷，员工可在线申请利率优惠的信用贷款，在线审批，自主提款，免去线下办理的繁琐流程。
个性化定制：针对日常大额支付场景，为该企业员工提供专属定制的理财服务员工凭在职证明材料即可申请50万元爱家分期，分期付款，费率优惠，且一年期以内的贷款，可全部先息后本，延至最后一期支付全部本金。
体会三：集中资源支持核心技术进步
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相对于集成电路产业的需求而言，银行信贷资源仍然是稀缺的。为响应国家“攻克高端通用芯片”的政策号召，实现信贷资源社会价值最大化，银行可本着集中资源支持龙头企业的原则，力求推动尖端技术发展，避免在落后产能的研究上重复投资。
对于商业银行而言，独立判断集成电路的某项技术或具体产品的前景，存在较大的困难。为此，我行与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简称“大基金”）、WYF资本等由国家、地方政府主导的产业基金开展合作，借助其项目甄选能力，选取符合国家发展方向、有良好前景的项目，进行合作和支持。
例如，为大基金投资的GCYTZ公司提供6400万欧元贷款，帮助其完成海外并购；为大基金投资的XX融资租赁公司提供30亿信用总量，用于帮助芯片生产企业通过融资租赁的形式购买生产设备（目前已累计投放8亿元）；为大基金投资的ZWBDT累计办理ODI业务1.6亿美元；与WYF资本达成初步合作协议，目前正在内部审批中，拟后续支持其项目投资。
体会四：建立科学的风险识别观念
集成电路产业有其不同于传统制造业的特殊性，只有建立科学的风险识别观念，才能更合理地评估企业风险，更精准地支持集成电路产业发展。
从长远的角度看待项目盈利能力。集成电路行业具有投资大，回收期长的特点，以建设一条12英寸生产线为例：
从现金流看，前期设备采购、技术研发，资金需求巨大。项目投产后，产能逐步提升，开始产生正向现金流，收回成本一般需5年以上。而生产线的生命周期一般在10年以上。
从利润的角度看，芯片制造设备高速折旧，造成项目投产早期成本高企。芯片制造设备折旧时间，大多参考行业龙头企业台积电，5-7年完成折旧，因此在投产的最初几年中，资产减值损失大于生产经营带来的盈利，必然会产生账面亏损。在折旧完毕后，才实现盈利。
观察ZXGJ、HHJCDL等企业的历史财务报表，包括台积电在内，均能看到“投产早期利润大幅亏损，但经营性现金流充沛”的特殊现象，且这一现象会随着企业生产线的不断更新而反复出现。
传统的授信评判标准以净利润作为主要依据，利润大幅亏损意味着企业财务情况恶化。但就芯片制造企业的实例来分析，真正影响债务偿还的核心因素，还是企业产生现金的能力，就像人体的运转，只要心脏不停地将血液输送到身体的各个地方，人体就会处于相对健康状态。因此经营性现金流的产生能力比利润对偿还债务更为关键，利润短期亏损或当前盈利能力较弱并非企业经营的实质风险。
基于芯片制造行业机械设备快速折旧的特征，不能简单地套用“利润反映财务状况”的分析思路。要准确掌握芯片制造企业的财务情况，首先需要以生产线为单位，逐条从其整个生命周期的角度，分析其后续盈利能力。同时，需要结合企业整体的财务及运营状况，借助风险评估系统有效识别风险，优化融资结构，共建长远战略合作。
防范低端产能过剩。在集成电路产业中，产品的技术层次，越是接近国际领先水平，意味着越可能实现产能最大化、获得更高利润率；而越是低端的产品，越容易在短期内被市场淘汰。
在借助大基金等外部力量甄选项目的同时，还应密切关注相关产品在市场上的供求情况，避免在产能过剩的产品上浪费金融资源，规避自身经营风险。
体会五：银行应立足长远看待产业未来发展
从发展历程来看，我国集成电路处于产业化的初期，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阶段，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转变，实现了初步的商品化和产业化，但前路依然困难重重：
一是我国的集成电路企业，无论在设计还是制造领域，很多与世界最先进水平尚有1-2代的技术代差。这意味着只能生产中低端产品，利润率低下，无法与国际一流厂商角力。目前除内销外，主要出口方向为欠发达地区。一旦国际一流厂商在低端市场发力，我国集成电路企业将面临更为严酷的竞争。
二是光刻机等制造设备，以及高端硅片、光刻胶等原材料，依然严重依赖进口。国外供应商对高端设备和技术的出口限制、价格上的单方面定价权，以及一旦国际关系恶化后停止供应，都令相关企业时刻面临着风险。而这也是造成技术代差的重要原因。
虽然困难和风险在所难免，但是集成电路技术的发展，是我国走向世界强国的必经之路。国家制定的《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推进纲要》等一系列政策，以及集成电路产业基金的创立，也反映了国家对大力发展集成电路产业的坚定决心。
故此，我辈同侪绝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和风险，忽视对集成电路企业的支持。应当立足长远，与企业同甘共苦，全力推动我国集成电路技术的进步和产业的健康发展。（本文为第二届“分支行长谈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效率”征文一等奖作品，本公众号有所改编）